在紀念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(zhàn)70周年主題展覽展廳中，部隊官兵整齊列隊，向志愿軍戰(zhàn)士塑像致敬。
（資料圖片）
老虎是要吃人的，什么時候吃，決定于它的腸胃，向它讓步是不行的
記者：根據您的研究，“鋼多氣少”這個說法最早是如何提出來的？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說法？
董保存：根據目前可查到的歷史資料，這一比喻最早的表述為“鐵多氣少”。1950年9月，是否出兵朝鮮的問題擺在中國面前，當時黨和國家領導人分析朝鮮戰(zhàn)局時，毛澤東就指出：美帝國主義“在軍事上只有一個長處，就是鐵多”。
志愿軍入朝作戰(zhàn)后，1952年8月，他進一步得出這樣的結論：“能不能打，這個問題兩三個月就解決了。敵人大炮比我們多，而士氣低，是鐵多氣少。”
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結束后，在總結志愿軍勝利之道時，毛澤東又明確指出：敵人是鋼多氣少，我們是鋼少氣多。
這里“鋼”，是指武器裝備、后勤保障、軍事補給線等，而“氣”是指軍隊的士氣、決心、意志。這就是說，中國人民志愿軍用鋼鐵般的意志，戰(zhàn)勝了依靠鋼鐵武器的以美軍為首的所謂“聯(lián)合國軍”。
在作出出兵朝鮮的決策時，新中國成立剛剛一周年，長期戰(zhàn)爭創(chuàng)傷造成的千瘡百孔、百廢待興的爛攤子尚未治理，軍隊武器裝備也遠遠落后。1950年10月初，中共中央連續(xù)召開了數(shù)次會議，認真研究到底要不要出兵，能不能出兵。會上，有些同志一開始是有顧慮的，主張不出兵或緩出兵。后來，經過認真討論，最終統(tǒng)一了認識，一致作出組成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、保家衛(wèi)國的重大戰(zhàn)略決策。
決定出兵前，中共中央全面分析了敵我雙方的優(yōu)劣條件，認為美國雖強也有弱點，中國雖弱也有有利條件。
美國在軍事上是一長三短：“一長”是鋼鐵多，飛機大炮多?！叭獭狈謩e是戰(zhàn)線太長，從柏林到朝鮮，首尾難以相顧；運輸線太長，要橫跨大西洋和太平洋；戰(zhàn)斗力不如德、日軍隊，且士氣不高，是“鐵多氣少”。
中國困難雖多，但也有有利條件。中國軍隊占有數(shù)量上的優(yōu)勢，并經20多年革命戰(zhàn)爭鍛煉，向來有以劣勢裝備戰(zhàn)勝優(yōu)勢裝備之敵的經驗；中朝山水相連，進行的是正義之戰(zhàn)，有中朝人民的全力支援，利于持久作戰(zhàn)；可獲得蘇聯(lián)的物資支援，等等。因此，在一定時間、一定地點，充分發(fā)揮我之長處，則可以和美國達成相對的戰(zhàn)略均勢。
中共中央下決心作出這個決策是很不容易的。毛澤東指出：“我們的愿望是不要打仗，但你一定要打，就只好讓你打。你打你的，我打我的，你打原子彈，我打手榴彈，抓住你的弱點，跟著你打，最后打敗你?！迸淼聭言幸欢慰犊ぐ旱陌l(fā)言：“老虎是要吃人的，什么時候吃，決定于它的腸胃，向它讓步是不行的。它既要來侵略，我就要反侵略。不同美帝國主義見過高低，我們要建設社會主義是困難的?！边@些話，今天我們讀來依舊振聾發(fā)聵、發(fā)人深省。
中國人民從精神上由被動轉為主動，把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，心中煥發(fā)的保家衛(wèi)國的意志力量是無窮的
記者：以“鋼少氣多”戰(zhàn)勝“鋼多氣少”，說明了怎樣的道理？中國人民志愿軍何以爆發(fā)出如此驚人的精神力量？
董保存：一場戰(zhàn)爭，既是“鋼”所代表的物質力量的較量，又是“氣”所代表的精神力量的較量?；仡欬h史軍史，從中國共產黨成立起，從我們有自己的武裝起，在物質基礎上從來就沒有超過對手的時候——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，走的從來就是一條以弱勝強、以劣勝優(yōu)的成長道路。
這給我們一個重要啟示：任何一場戰(zhàn)爭，不管武器裝備有多么先進，都代替不了人的戰(zhàn)斗意志所激發(fā)出來的精神力量。只有創(chuàng)造性運用基于一定物質基礎之上的有效方法，最大限度發(fā)揮一個民族的精神力量和人的主觀能動性，才能最終贏得勝利。
上甘嶺戰(zhàn)役充分體現(xiàn)了我軍如何以氣勝鋼。美軍原計劃用2個營、5天時間、傷亡200人以內拿下上甘嶺，然而最終卻動用了6萬余人、300多門火炮、3000多架次飛機，打了43天，付出沉重代價。這期間，美軍發(fā)射了190余萬發(fā)炮彈，投炸彈5000余枚，把總面積不足4平方公里的兩個高地削低整整2米。這些投下來的炮彈，不正是敵軍之鋼嗎？
再看我軍，這一仗能打下來，主要靠的就是一股氣。我們都知道英雄黃繼光，像黃繼光這樣用身體堵槍眼和敵人同歸于盡的，光是在他們部隊就出了十多個。這場在狹小地域反復爭奪、血流成河的戰(zhàn)役，最終就是雙方意志的考驗，誰能咬牙堅持到最后，誰就是勝利者。
志愿軍身上的這股氣，包括勇氣、骨氣、志氣、底氣，凝聚成讓對手百思不得其解的“謎一樣的東方精神”。我想它有幾個來源。一是中華民族這么多年歷史一路走來，天下興亡、匹夫有責的家國情懷，早已刻在了中華兒女的骨子里，每當我們國家到了危難時刻，中華兒女就會奮起而趨之，用血肉之軀守衛(wèi)家國闖過災難；二是中國共產黨在中華民族內憂外患、社會危機空前深重的背景下應運而生，成為領導中國人民進行革命、建設和改革的領導核心，把被人視為“一盤散沙”的中國人民團結凝聚成萬眾一心的不可戰(zhàn)勝的力量，形成這樣一股不怕困難、不怕犧牲，直到最后一個人也還要戰(zhàn)斗下去的氣，從而帶領中國人民實現(xiàn)從最悲慘的境遇向著光明前途前進的偉大歷史轉變。自此，中國人民從精神上由被動轉為主動，把命運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，中國軍人心中煥發(fā)的保家衛(wèi)國的意志力量自然是無窮的。
未來的戰(zhàn)爭，無論是打鋼鐵，還是打科技、打芯片，在制勝問題上，人永遠是決定因素
記者：把握“鋼”與“氣”的辯證法，對于我們在新時代進行具有許多新的歷史特點的偉大斗爭，有何啟發(fā)？
董保存：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至今已過去了70多年，世界形勢發(fā)生了巨大變化，斗爭對象、斗爭手段也都發(fā)生了很大變化。然而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強調的：“我軍歷來是打精氣神的，過去鋼少氣多，現(xiàn)在鋼多了，氣要更多，骨頭要更硬?！?br />
未來的戰(zhàn)爭，無論是打鋼鐵，還是打科技、打芯片，在制勝問題上，人永遠是決定因素，我們的敢于斗爭、敢于勝利的精神和士氣依然有重要作用。以前，我軍以劣勝優(yōu)，以弱勝強，用“氣”彌補了“鋼”的不足，彰顯了“氣”的威力。如今，中國鋼產量早已躍居世界首位，經濟總量穩(wěn)居世界第二，武器裝備科研生產也取得了長足的發(fā)展，為我們贏得勝利提供了更好的物質基礎。我們在用“鋼”鑄造雄師勁旅的同時，革命年代的那么一股勁、那么一股氣、那么一種精氣神不能丟。這種氣，是我們黨和軍隊的紅色基因，融化在血液中，落實在行動上。只要有這樣一股氣，任何困難都有克服的辦法。一定要把我們“氣”多“氣”強的優(yōu)勢傳承發(fā)揚好。
歷史經驗反復證明，我們黨是敢于和善于斗爭的黨，更是敢于和善于勝利的黨。在新時代進行具有許多新的歷史特點的偉大斗爭，習近平總書記強調，要培養(yǎng)斗爭精神，始終保持共產黨人敢于斗爭的風骨、氣節(jié)、操守、膽魄。要增強斗爭本領，科學預見形勢發(fā)展的未來走勢、蘊藏其中的機遇和挑戰(zhàn)、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，透過現(xiàn)象看本質，抓好戰(zhàn)略謀劃，牢牢掌握斗爭主動權。
前進道路上，我們更加需要“氣多骨硬”的雄健精神，更加需要不懼風雨、不畏艱難的斗爭精神和斗爭本領。面對風險挑戰(zhàn)，只要我們迎難而上、勇敢應對、敢戰(zhàn)能勝，歷史必將證明，中華民族走向偉大復興的腳步是不可阻擋的。
（嘉賓簡介：董保存，解放軍出版社編審、原副社長、副總編輯，中國紀實文學研究會副會長）（本報記者 郝思斯）
